山村月夜

回到老家的那天下午，天色陰沉沉的，一副要變臉的樣子。晚上，母親說“走了半天時間的路程”，讓我早點睡覺，“有話慢慢再喧”。

半夜醒來，我將衣服披掛齊全了去如廁。打開房門，看見滿院白茫茫一片，我驚呼“哦,下雪了！”當雙腳踏出門外時，才知道那是一地月光。抬頭仰望，天空，高高掛著大半塊月亮，發(fā)散著橘黃色的光亮，一副向往圓滿的樣子。下午，那陰云密布，雨雪將至的樣子，絲毫全無；此時，卻是一派皓月當空、繁星滿天——這老天,真會變幻把戲！

望著這幽邃、深遠的夜空，我腦子里馬上蹦出了“蒼穹”這個詞。但又覺得這兩個字遠遠表達不了如此這般的夜空。昨日下午到傍晚，深深淺淺的烏云究竟躲到哪兒去了？滿天的星星也眨巴著疑惑的眼睛，好像也有同樣的疑問。

只有月亮，是一副完全想得通、而又無所謂的樣子——露著嘻哈哈的橘黃色笑臉，顯出一派迎接圓滿的喜悅。

村莊里的樹們，在銀色如水的月光里，輕輕搖曳。各個仰著脖子，好像在盡情地欣賞著明月的笑臉。它們還盡力地伸出自己的手，想去撫摸月兒的臉龐，但說什么也夠不著。它們極力向上的身姿，豐富了這清寂的夜空，也給我這個寒夜里的望月人，解除了一份孤獨。

月亮，亮的叫人心疼，青色的光輝灑在院落里停放的小“鐵牛”身上，車體只有冰冷；月光灑在大黃狗身上，毛色好像變淺了。忠于職守的黃狗，安靜地臥在門前，嘴和鼻子捂在兩條前腿之間，耳朵緊貼地面，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。畢竟是冬天了，月亮再明再亮，但冬天的地面，已凍得硬邦邦的，再也找不到一點溫婉和柔和的感覺。月亮好像有不少難以言說的過往，如今，那些過往，已變成了冷清的傳奇和模糊的故事，散落在寒冷的夜空里，碎成了忽明忽暗的星光點點，有的已經(jīng)消失在這廣袤、深邃的夜空里，尋不著一丁點蹤跡了。

我想到，宇宙間的日月星辰，不管白天黑夜，不論陰晴圓缺，不管酷暑嚴寒，不管人們發(fā)現(xiàn)了，還是未看到，只要地球存在，它們該來就來，該在就在，或是永在。而我們?nèi)?，只不過就是一粒塵埃而已。死亡之后，灰飛煙滅。無需灰心，只要以“平常心”來看待生命的遞嬗與轉(zhuǎn)化，我們就更能處理生老病死，進而去珍惜生命的可貴。

禪學哲理告訴我們：人生的意義在于成長，生命的價值在于與他人分享。生活是個人的成長，生命是個人與群體、個人與歷史關(guān)系的互動。個人的成長，在于安生立命，培養(yǎng)人格，奠定自己立身處世的道德規(guī)范；生命的分享，在于社會責任的承擔和延伸。因此，生活的規(guī)范有限，生命的價值無限。努力地去追求無限的生命價值，這就是我們實現(xiàn)人生價值的最大意義。

我放輕腳步，走向屋子。腳步很輕，我生怕踩痛了這清寂的月光，更怕踩碎了我在月光下的悠悠聯(lián)思。

□趙智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