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里的榆錢樹

榆錢樹外形粗陋，枝丫橫瘋隨心所欲。榆錢脆甜綿軟，清香爽口，雖有“余錢”之諧以討口彩，但畢竟不是入流之物。榆錢樹不算景觀樹，故而在地皮昂貴的城里也不咋受待見。但凡有了，估計也是風吹、鳥銜來的種子吧，長的也不是個地方。

馬路沒有拓寬的時候，這棵樹其實是長在水泥路邊縫隙里的。雖然經(jīng)常走那條小路，但似乎沒有留意過它。第一次注意它是一棵樹，是一棵榆樹的時候，它已經(jīng)一人高了，樹干欹斜纖細，枝葉也稀落灰塵不堪。幾個曬太陽的老太太用破磚塊在它到根部圍了個圈，即便畫地為牢，好歹也算它臨時有了“一畝三分地兒”。

后來，每次路過的時候，我總是為這棵扎根水泥路邊的小樹的命運擔憂，還記得一個大熱天的下午在路邊等朋友時，出于憐惜我還給它澆了半瓶礦泉水。

馬路拓寬時，這棵樹已經(jīng)碗口粗了。好在由于道路取直，它遠離道牙五六米遠，否則在拆遷隊手中，還真有不測之險。雖然看似長在泥土中，但我知道路面墊高的時候，原來的水泥路沒有挖，它的根還是囿于一米以下舊路的縫隙中。 十多年過去了，曾經(jīng)呵護它的老人們有的故去了，有的也已經(jīng)搬遷到了別處。缺少了關(guān)照的小樹，立在城市污濁的飛塵里，呼吸著汽車的尾氣，吮著匆匆路過的雨水，制造著不被珍惜的清新，孤獨而倔強地長成了一個漢子！

新修的馬路還未完工，行道樹還只是計劃中的一個個樹坑。初春的街道旁，唯有它綽約著一身翠綠。

我不禁驚訝于小榆樹的綠了！我知道它生長的不易，但未想到它會綻放如此的滿樹翠綠！“道傍榆莢仍似錢，摘來沽酒君肯否？”壓低一枝，馨香沁肺，好想擼兩把塞嘴里回味一下幾十年前的香甜。

在境遇艱難時候，人有時會放棄，但植物卻會倔強地選擇抗爭！把美好奉獻給別人，自己隱忍下所有的艱難！小榆樹應該是睿智的：既然生命的長度無法知道，命運會如何無從知曉，那就珍惜每一天，努力燦爛出生命的精彩！

小榆樹未來會怎樣，我們無法揣測，或許數(shù)百年之后成為古樹名木，或許城市改造時移栽到別處……誰知道呢。

千百年來，榆樹有富貴之喻，但也榆木疙瘩難解難伐之謂。其歸宿往往離不開案板、菜墩、門檻、凳子之類，似乎沒有人把它視作棟梁。 但今天看來，這棵樹已經(jīng)按它最初的愿望長成了一棵樹。在園林部門的眼中，它已是一棵樹；在我的眼中，它更是一棵大樹，一棵需要仰望的大樹！一株幼苗，終于努力長成了它最初期望的樣子。

至少，我是這么認為的。

□段好賢 文/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