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條流著乳香的河
捧著一本名叫《大河》的詩集,在油墨的芬芳里,我嗅出了母親的乳香。
這條大河有一個磅礴的名字,黃河。
我是甘肅人,甘肅是黃河穿越的地方。我要看黃河,早晨八點多,從隴東慶陽出發(fā),沿著古絲綢之路涇川、平?jīng)?、靜寧、榆中,疾馳近五百公里,直到冬日霞光滿天,才能在金城蘭州一睹滔滔黃河的從容與不羈。
白塔山下,細雨綿綿,大河如龍,讓人把心提得高高的,像羊皮筏子一樣忽起忽落,不知將會發(fā)生什么……
黃河,于我而言,不僅僅是用眼睛去觸摸,用呼吸去感知,而是一次漫長又滄桑的心靈漫步。我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,每當想起,就有一股濃郁的乳香,讓我沉醉。黃河,是我內(nèi)心深處不可觸碰的柔軟。
黃河發(fā)源于青藏高原巴顏喀拉山脈的扎曲、卡日曲和約古宗列曲,曲是康巴區(qū)域江河語音的漢譯,流經(jīng)青海、四川、甘肅、寧夏、內(nèi)蒙古、陜西、山西、河南、山東等九省區(qū),然后注入渤海。
九曲回環(huán),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旅程,它是雪山寫給大海的信札,帶著決然和毅然,把高原和水草的依戀,把沿途的山光水色,卷裹在十六億噸的泥沙中,深情地呈現(xiàn)。每過一個地方,都要匯入和分支一股股河流,它知道這一番遠足,絕無往返的可能,為了不讓故鄉(xiāng)過多地牽掛,它改了一個完全不同于雪域高原的名字——黃河。
藍天再大,大不過人心;大海再遠,總想去看看。當這個念頭突然被蒼鷹攜帶的海風淋濕,如電光火石一般,一個偉大的夢想被點亮,一條河的命運就被注定,一段華夏文明史從此煌煌如炬。
飲馬黃河,絲路凝重。一條路追逐著一條河,一條河依戀著一條路。從古到今,流過冬蟲夏草,流過火鍋,流過花兒和秦腔,浪尖上顛簸著絲綢、茯茶、青花瓷,一路向西。黃河,來到蘭州,像是找到了落腳的驛站,把行李卸下來,燙燙腳,讓牲口美美吃幾把草料,回想一路風雨,一路驚險,心略略安了幾分。
心安即福地。
黃河,是世世代代環(huán)縣人的福音!
今年8月,我第一次踩著蘭州黃河邊的石頭行走,把手伸進渾濁的河水,有一種美好的情愫瞬間溫暖心窩。原來就是這股水呀,流淌在我生活過六年多的環(huán)縣大地上,讓數(shù)十萬生靈對其感恩戴德。
聆聽黃河,數(shù)字是枯燥的,歷史卻是真實的。
1992年7月,陜甘寧鹽環(huán)定揚黃工程甘肅專用工程正式動工,十年九旱的環(huán)縣,夢里激蕩起水的歡騰,乳香的氣息,日夜都在莊頭村尾繚繞。1996年5月,從“塞上江南”寧夏而來的黃河水通到甜水堡,飽受干旱折磨和長期飲用苦咸水的環(huán)縣人終于嘗到了甘甜的乳汁,甜水堡昂首挺胸,名副其實。2011年10月,甘肅專用工程主管線通水, 環(huán)縣北10個鄉(xiāng)鎮(zhèn)及縣城 18.8萬人,31.38萬頭(只)牲畜告別缺水歷史。水,像活潑的孩子蹦蹦跳跳到人們面前,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。老人幾輩子,哪做過這般神奇的夢?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沿著明水渠,追著一股清流跑了老遠,不想停下來,就想跟著它,看它流進誰家的桶里、缸里、鍋里,看它用哪一種方式敲開一家一戶的門,讓老漢們驚大嘴巴、女人們癡了眼神、娃娃們趕緊找瓶子。我問一位工作人員:“這水干凈嗎?”他說:“水流百里自然清”。
從沙漠、戈壁灘到黃土高原,一滴水的晶瑩,無數(shù)滴水在為之努力,為之犧牲。在環(huán)縣,黃河流過的地方,西瓜特別甜,母親懷中嬰兒的笑臉格外燦爛。
《大河》的作者張海明,就是環(huán)縣人,長期居住蘭州。一條大河,穿過車流如織的馬路,越過橫跨大橋的欄桿,嘩嘩地流進他的詩中,流進這座幸福的城市。深夜的蘭州城,飄著牛肉面的味道,混雜著羊肉串的腥膻,還有三泡臺緩緩升騰的清香。那條承載著無數(shù)夢想的河流,乳香的氣息愈發(fā)醇厚,安瀾地將夜色一點點收攏,靜靜等待黎明的綻放。
□路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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