挖辣辣

周末我接兒子從輔導班回來，經(jīng)過廣場，草坪上嫩嫩的草兒探出地面，芳草萋萋惹人的眼。兒子滿眼地喜歡，我給兒子講小時挖辣辣的事。

我小時生活在大山里。早春三月，山頭雖還頂著雪，但谷底的土坎下，朝陽的墻根下，有了星星點點的綠意，野草泛活了，送來春的氣息。

太陽老高，我們放學了。那時沒有多少作業(yè)，我們約上小伙伴，有的拿小鏟鏟，有的拿捅火爐的鐵鉗，有的拿削尖的木棍，高聲吆喝：“去挖辣辣?！蔽覀円涣餆煹貨_向土坎、墻根?！巴敉簟焙诠窊u頭擺尾叫囂，在身旁竄前竄后。

大山里的野菜很多，有豬耳朵、黃花菜、苦苦菜……可最先長出來的是辣辣。剛冒出芽的辣辣，根莖圓鼓飽滿。

辣辣混在野草中很難找。我們伏下身子，扒拉牲畜糞便、柴草，放大眼尋找。大人嗔罵毛手毛腳的孩子：“看你一輩子也挖不了根壯辣辣?！边@是教育孩子做事要踏實，耐住性子。

我們找出了辣辣，它們像羞怯的小丫頭躲在草叢下面。我們用鏟子挖，用鐵鉗撬，用木棍刨，辣辣露出地面，小手緊捏住辣辣，憋住氣，一氣抽出來。這講究技巧，不能太快，不能換氣，不然辣辣就斷了。一根長十公分左右，芨芨莖粗，奶油色的辣辣，捧在了手中。

掐去嫩葉，撩起衣襟，捋去泥土，急急放到嘴里?！翱┲?、咯吱”脆生生地咀嚼，一股帶土腥氣的辛辣從舌尖蕩開，沖擊喉嚨，辣得爽口，辣得過癮。我們伸出舌頭，不停地吸涼氣，鼻涕、眼淚流下來。我們邊挖邊吃，不一會，嘴吃成了泥圈圈。

狗屎多的田埂上、墻根下，辣辣格外多，格外壯。狗屎變辣辣，豬屎變蕨麻，癟了兩腮的奶奶對我們說。我們才不相信，那是牲畜的糞便滋養(yǎng)了野菜。大人們嗔罵自以為是的孩子：“離了狗屎還不變辣辣了?！边@是教育孩子做人要穩(wěn)重，謙虛。

小時的我們沒有零食，這辣辣解了我們的饞癮。我們把辣辣夾到黑面鍋盔里吃，那粗糙的鍋盔也香噴噴。我們把辣辣曬干，裝在兜里，時不時嚼一根，筋道耐嚼，味更辣。

兒子仰頭，眨黑亮的眼睛：“爸爸，太有趣了，你帶我去挖辣辣?！爆F(xiàn)在的孩子吃穿無憂，物質(zhì)生活豐富，可作業(yè)、興趣班、輔導班等擠占了孩子們所有的課余時間，他們很少能走出戶外，走向田野，走向自然。

我撫摸兒子的頭，言不由衷地說：“有空了，爸爸帶你去挖辣辣?！蔽蚁Ｍ幸惶?，牽兒子的手，嗅著春風，迎著春光，去田野挖辣辣，感受自然情趣，感悟人生啟迪。

□蔡永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