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物并秀于立夏

春天剛剛離去，夏季款款而來。節(jié)氣反映自然節(jié)律的變化，立夏標(biāo)志著夏季開始。《歷書》寫道：“斗指東南，維為立夏，萬物至此皆長大，故名立夏也。”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也說：“夏，假也。物至此時皆假大也?！庇纱丝梢?，進(jìn)入立夏，日照增強(qiáng)，氣溫升高，萬物蓬勃生長，尤其在春天播種的植物已直立長大。每到一個時節(jié)，我便想起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二十四節(jié)氣倒計時，立夏用的是“天地始交，萬物并秀”。是啊，天地間風(fēng)暖晝長，自此萬物繁茂。

“四時天氣促相催，一夜薰風(fēng)帶暑來?！奔竟?jié)由春轉(zhuǎn)夏，而我國地域廣闊，南北溫差大。江南氣溫回升較快，降雨明顯增多，呈現(xiàn)“綠樹濃陰夏日長，樓臺倒影入池塘”景象。而北方尚流連春光，仍處于“鳩雨催成新綠，燕泥收盡殘紅”之暮春。

行走在城里的人行道上，風(fēng)不疾不徐。粗大的香樟樹換上新葉，香氣不濃不淡，誘惑著嗅覺，讓人不由自主地深嗅幾下。舉首仰望，郁郁蔥蔥的枝葉間開出了米黃的碎花，密密匝匝，雖不悅目，但那一抹清香，總那么沁人心脾。

“卻是石榴知立夏，年年此日一花開。”一旁的石榴似乎最解夏意，點(diǎn)燃了初夏激情。蒼勁虬曲的石榴樹，片片綠葉在陽光下油光發(fā)亮，綴滿的花朵宛如小鈴鐺，擠擠挨挨，紅紅火火，嬌艷得分外撩人。

此時，在城里似乎感覺不到入夏的風(fēng)情，鄉(xiāng)下已經(jīng)很濃烈了。村莊、田野、道路都是綠的，甚至天空也洇染成綠色?！扒缛张L(fēng)生麥氣，綠陰幽草勝花時。”放眼望去，草木葳蕤，淺綠、淡綠、濃綠、墨綠……綠意恣意流淌。每一株健壯的小麥都鉚足了勁，吸納朗朗陽光，把養(yǎng)分源源不斷地送上麥穗。青青的麥芒齊刷刷地指向云天，麥粒日漸飽滿起來。風(fēng)兒吹過，麥田似波濤般涌動，仿佛聞到升騰的麥香。青草池塘處，蛙鳴嘹亮而悠遠(yuǎn)，或許為揚(yáng)花灌漿的麥子助威鼓勁，或許聒噪夏日來臨。

田間地頭的時蔬一茬接一茬，可以慢慢品嘗。豌豆鼓了，蠶豆也成熟了。小時候挖豬草時，順帶摘一些蠶豆，再去拔幾把野竹筍。母親將它們一鍋煮了，香氣四溢，那滋味至今難忘。

這個時節(jié)，喜歡約幾個人走進(jìn)山中。樹木、翠竹、青草、藤蔓，綠影婆娑，人也被深深淺淺的綠染透。當(dāng)然，也能見到一簇簇山花，白的如雪、粉的似霞、紅的像火。金銀花初開時是白色，快凋謝時轉(zhuǎn)黃，黃白相間，微微馨香，樸素淡雅。金銀花一蒂二花，成雙成對，似鴛鴦對舞，直至紅顏老去，令人嘖嘖稱奇。蓬蘽又稱野草莓，泛著鮮艷的紅暈，圓鼓鼓的。吃上幾粒，甘醇甜美，滋潤解渴，禁不住勾起兒時漫山遍野采擷的好時光。

立夏前后槐花盛開。山里的槐花特別旺盛，一串串潔白的小花掛滿枝頭，芳香彌漫，清甜素雅，遠(yuǎn)遠(yuǎn)地就能聞到。高枝上花閃著銀光，只能觀賞了。低枝上嫩綠間伸出一穗穗花，白生生的，有的含苞，有的綻放。采花時最好兩人配合，一人把枝條扳彎，另一人去采摘，防止被樹上的刺劃到。槐花的吃法有好幾種，我偏愛槐花炒雞蛋和槐花餅，無不清新香甜，飄逸著山野氣息。

山中也能見到烏飯樹，我們當(dāng)?shù)亟袨躏埐?，嫩葉微微泛紅。每到此時，父親會擼幾把新葉，洗凈后放入石臼中舂爛搗碎，這可是實打?qū)嵉牧饣?，現(xiàn)在用破壁機(jī)省事多了。葉渣加適量水浸泡，再用紗布過濾，用汁水煮糯米飯。飯熟后打開鍋蓋，紫黑色泛著油亮，香味撲鼻。吃時撒上白糖，香甜軟糯有勁道。其實，營養(yǎng)豐富的烏飯古已有之，到唐代已成為尋常美食。杜甫《贈李白》詩中有句“豈無青精飯，使我顏色好?！鼻嗑堈菫躏?。

立夏是夏季的嫩芽，長著長著就活力四射、熱情迸發(fā)了。站在季節(jié)的路口，與春天道個別，不留一絲愁怨，感謝明媚絢爛的春光和鳥語花香的陪伴。在“萬物并秀”的孟夏之日，吾當(dāng)邁出矯健的腳步，踏著自然的節(jié)律，揮灑激情，昂揚(yáng)向上、向上……

□唐紅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