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的面手藝

□資料照片

面條是我們家鄉(xiāng)慶陽的家常飯，尤其是午餐和晚餐，一般都是臊子面或者熱湯面，或者一鍋子。當然現在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，吃的花樣更豐富了。但無論再變花樣，手工面還是人們最喜歡的。

說起手工面，這可是個技術活，得從小打基礎。母親的面手藝和我們家里窮有很大的關系。因為窮，母親會做各種雜糧面食，尤其“夾層面”做的最好，夾層面，我們叫花花面。就是分別和一塊白面，和一塊高粱面，把白面分成上下兩份，中間放上高粱面后，雙手壓緊，用搟面杖慢慢地搟成面條。這種面條兩面白，中間紅像是現在的夾心餅干?？僧敃r這么做并不是為了好看，而是為了好吃，因為高粱面真的是不好下咽。再就是為了省下一點寶貝似的白面，有時實在沒有白面了，母親就給我們壓高粱床子饸饹面。

床子饸饹全部用高粱面來做，可是高粱面沒有粘性，根本和不成面團，這就要摻進一些“添加劑”，這添加劑就是一小碗麥面。那時人們常吃高粱面，小麥面像食鹽一樣，幾乎家家離不開它，又都沒有它。這就得看各家的辦法了。我們家每次吃高粱面時，母親像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里抓一把白白的小麥面放進高粱面里，把它們和成深紅色的面團，切成小塊，放在盆里醒一會，就開始生火燒水。不一會，水開了，母親把面團放進饸饹床子圓圓的凹槽里，讓我在另一頭去使勁把木杠往下摁，凹槽上方的圓木就深深地壓進來，把面團往下擠，面團便順著底部的一個個小窟窿爬出來，變成長長的饸饹面條了。

上初中的時候，一星期回一次家，母親總是高興地拉著我的手，問我想吃什么，而我也總是胡亂回答:“什么都行”說完就趕緊去幫父親干永遠都干不完的活。不知不覺已經晌午了。母親來喊我們吃飯，回到家里，一股蔥花熗鍋的香味兒撲面而來，不用問，母親做的肯定是手搟面。那時，父母親平時都是吃玉米面高粱面，省下這點白面留著過年和我來了以后才吃。

后來，日子隨著生活漸漸好了起來，我們家把臊子面當成了家常便飯。有一年，在青海打工回家過年的我，突然想吃臊子面，母親二話沒說，就趕緊開始準備。只見她先和好面團，稍稍醒一會兒，然后在木案上放好面，用手把面團壓成厚厚的面餅，再用搟面杖往四邊搟。面餅稍大一點時，就把它裹在搟面杖上，一縮一放地搟起來。眼看著面餅越來越大，越來越薄，母親再把面餅一層一層地折疊好，非?？斓匾坏哆B一刀切下去。那些細細的面條，整整齊齊地碼在高粱稈穿成的蓋簾上。

臊子面必須湯好，肉切成指頭大小顆粒狀,然后入油鍋不斷翻炒?；鸩豢蛇^急,也不可過緩,待肉炒的差不多時，再加入適量姜沫、八角、鹽、花椒等調料,翻炒至肉熟。然后放上木耳黃花翻炒,加水,剛炒熟的臊子,油汪汪、鮮亮亮,散發(fā)出臊子特有的鮮香，讓人饞涎欲滴。母親做的臊子面,香味俱全,吃起來筋道爽口,常常是吃得我滿頭下汗，感覺像是吃了天下最好吃的美味佳肴。讓人回味無窮。

母親這時會慈愛地看著我，問我還要不要再吃一點。這時，只恨自己的胃口太小，嘴巴還沒過癮，肚子已經裝不下了。就會學著從別處學來的腔調說:“頂著嗓子眼了，一口也吃不下了?！?/p>

時過境遷，歲月匆匆。吃著母親做的各種面食，我們姊妹們長大了。只是，來不及享受一天比一天生活好了的母親，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離開了我們。這些年來，在城市我吃過不少山珍海味和各地面食。但每次吃完，都品不出母親做的那種味道。覺得都沒有母親做的面好吃。母親做的面食和她的面手藝，已經成為我永遠的回憶。

如今，歲月的風拂去了我額上的鬢發(fā)，時光的刀刻就我額前的皺紋，但我卻更加想念母親做的面食，更加想念母親的面手藝。

□賈錄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