潛滋在秋天的鄉(xiāng)愁

□資料照片

人人都說一葉知秋，又有誰知道雁南飛的羈旅思鄉(xiāng)之情。

以前總以為，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，后來才明白，其實難得是重逢。

又有兩年沒有回去了。故鄉(xiāng)在我的思緒里越來越遠。腦海里對她的容顏也是星星點點，越來越淡，竟也想不起一段完整的片段。談起故鄉(xiāng)，好像是一場遙遠的夢。

每當夕陽西下，落日的余暉拉著長長的影子，心底就自然而然的滋生出一絲淡淡的憂傷，那份一直很小心的貯藏在心底的鄉(xiāng)愁就會蔓延，慢慢的伸長……

小時候，鄉(xiāng)愁就是門前的那棵沙棗樹，

朦朦朧朧的記憶里，門前的沙棗樹，小小的果子。咬開外面的一層皮，里面好像裹著一層面，沙沙的，很好吃。

沙棗樹并不很大，結(jié)的果子不是很多，大多數(shù)沙棗還沒有成熟的時候都被村里的大孩子們偷偷摘光了，能夠在奶奶極力的庇護下，留下來，成熟了的幾乎很少。

那個時候，農(nóng)村的孩子都是散養(yǎng)的。大人都上地干活去了，留下孩子們在家里玩，他們幾乎是無所不能。上樹掏鳥窩，下水撈青蛙……

我的記憶里始終保存著一幅畫。還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。

夏日的傍晚，圓圓的太陽落在西山梁上，就像一個滾動的皮球。十多個小伙伴在門口的沙棗樹下玩，大孩子把小孩子拉在架子車上狂野地跑。還有幾個伙伴上樹摘沙棗，他們拿沙棗當子彈打彈弓玩。由于我最小，所以受到的優(yōu)惠和照顧頗多。其他小朋友都輪流著坐車，我每次都坐。當我沉浸在公主般的待遇之中時，奶奶的出現(xiàn)完全破壞了這個氛圍。她追趕了出來，要把我從架子車上抱下來。伙伴們都一哄而散。留下我在奶奶懷里哇哇大哭。

一直以來，那個瞬間便是留給我縹緲而最有回味的童年。也許是因為那束晚霞太強了;也許是因為奶奶追趕小伙伴場面太壯觀了;總之那個瞬間是我最深刻的記憶。

后來，鄉(xiāng)愁就是郵差送來的一封家書。

遠嫁，是我這一生一場最狠的豪賭，賠了的不僅僅是我的一生，還有父母無盡的牽掛。離家時間越久，鄉(xiāng)音就越模糊。故鄉(xiāng)，對我來說是越來越遠。純純的童年，朦朦的少年，甜甜的時光，真真的情感。都留在了故鄉(xiāng)。每每想起，心就會隱隱作痛。于是，故鄉(xiāng)便成了我刻意躲避的代名詞。

那個時候，電話很少，接一個電話要走十里八村好幾里路，因此，書信便是我們唯一的聯(lián)系方式。

都說家書抵萬金，這個一點都不夸張。對于一個離家太久的游子來說，家書和萬金真的能夠相提并論。

剛結(jié)婚的時候，我很少給父母寫信。不知道是心里有過多的譴責還是生活過于清貧，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。

曾收到過一封姐姐的來信，她說爸爸媽媽很想我，希望我有空的時候多寫信回去。她還說每次家里只要收到我的書信。父母不管多忙都要停下手里的活，爸爸念信，媽媽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聽。爸爸讀完信就把信交給媽媽，媽媽就會把我的信收起來，時間長了就拿出來看看。媽媽說她不認識信的內(nèi)容，但認得我寫的字，看到我寫的字，就像看到我的人，心里踏實了。

看了姐姐的來信，我難過了很久。

離家的日子越長，心里的愧疚就越多。漸漸的，我便害怕起寫信了。只要一提起筆，潛意識里就會浮現(xiàn)出父母期盼書信的眼神。心就會莫名的痛。

直到生了大女兒，有了給父母傾訴的對象。才開始給父母的書信寫的勤了些。

現(xiàn)在，鄉(xiāng)愁就是手機屏幕上的一聲問候，一張簡單的圖片，甚至是一個單純的表情包。

去年七月，河南百年一遇的暴雨和沿海城市臺風“煙花”的肆虐。使我對鄉(xiāng)愁又多了一份理解。

河南暴雨滿屏的資訊，牽動著每個國人的心。我很焦慮地發(fā)了微信給遠在河南的侄女。委婉地問她，家里還好嗎？侄女秒回，家里都好，暴雨地域離她們家還很遠。瞬間，心里稍微暢然了些。

臺風“煙花”為所欲為的肆意侵虐。南方的同學和臺風經(jīng)過了兩天兩夜的搏斗后，終于在午夜給我發(fā)來了一張畢業(yè)照。他很平淡的說，找找你在哪兒。我在那些都是十七八歲的孩子中一個一個地認。我的同桌、我的閨蜜、我的男同學、女同學，還有我一直崇拜著的“老班長”。青澀的時光，青澀的少年，以及青澀的圓臉蛋。

杏花瑩瑩、柳絮飄飄。在古老的校園里。我們背高爾基的《海燕》，讀魯迅老先生的《孔乙己》，畫二次函數(shù)，解三角，念化學元素周期表……

依稀還記得畢業(yè)前的留言。洋洋灑灑幾個大字“失敗，對于你來說，并非不是司空見慣的，未來的路還很長……”總覺得他的留言有點像魯迅的白話文。

一直不敢面對的，也覺得愧對的，是我的老師們，他們嘔心瀝血，孜孜不倦，仍然沒有把我教育成棟梁之材……

畢業(yè)前的那個冬天，雪很厚，操場上的積雪久久不能消，我們都有一個禮拜沒有上早操了。校長召集全校師生掃雪。不知道是太頑劣還是太幼稚，我和班里的一個男同學居然在操場上又“打”起來了，他朝我身上撒了一把雪，我抽了一根竹子，追著他跑了一大圈，也記不起這是第幾次追著他打了，反正我倆打架這是習以為常的了。當我們跑了一圈回來的時候，操場上的積雪已經(jīng)快打掃完了，看到老校長眼里淡淡的笑容。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在同學們眼里很嚴厲的老校長其實也很和藹可親的。

時光荏苒，流連忘返。我們早已不再是少年。曾經(jīng)的年少輕狂與桀驁不馴都留在昔日的照片里。

我們的曾經(jīng)，流年里的鄉(xiāng)愁，都在秋日里潛滋暗長。

□田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