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書巢”整理記

□資料照片

我比較愛好書，買書、看書是多年來養(yǎng)成的習(xí)慣。雖然一日不讀書沒有“面目可憎”之感，但總覺得渾身不得勁?！袄瞎逝f”情感如故不曾舍棄，“新伙伴”又不斷加入，如此這般，幾年下來，書越積越多，被我隨手堆放在職工宿舍里：柜子里、桌子上、地上……就連床上，也一半是書——這情形簡直與陸游《書巢記》中“俯仰四顧，無非書者”的“書巢”一般無二。

究其原因，大概有三：一是我生性懶惰，疏于整理；二是我不喜歡將之束之高閣，那種感覺好像跟朋友分別一樣，有點(diǎn)難受；三是圖閱讀的時候方便、順手。我這人有個習(xí)慣，就是看過的書，某一天想起它的精彩之處來，總要翻出來再讀。這樣隨便放置身側(cè)，看著亂，但想看的時候，伸手就可以找到，可以省去翻箱倒柜尋找的一番苦惱。

有一天，有個老同志有急事來職工宿舍找我。他是第一次來，敲了門，看見滿宿舍雜亂無章的書，大概是被驚到了，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，伸出的腿半天也沒有放下來。來意也忘了，張著嘴巴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許久，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站門口說完了事，最后扔下一句“你這簡直是倉庫”，匆匆而去，唯恐避之不及。

老同志的話讓我羞愧難當(dāng)，決定整理一番。于是抽了個空閑，一本本，一冊冊，按照估摸著不看的、偶爾想起會再次翻看的、經(jīng)常看的、剛淘來還沒有看的分門別類，裝了紙箱子，該塞到床下的塞床下，該放到書桌下的放書桌下……如此忙乎一天，至深夜方才收拾完畢。爬上床，摸索著去拿枕邊前一天晚上看了一半的書，才記起書已被收起。又一時想不起放哪個地方，只好作罷。不料，一夜心心念念、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，竟不能安然入睡。

到了第二天，獨(dú)坐桌前，翻開書來，總覺得心緒不寧，不能靜心，仿佛三魂六魄少了其中之一。站起身來，回頭四顧，恍然大悟，原來是這空蕩蕩的房屋作怪。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，說有個農(nóng)村的老大爺，一直在火盆上用柴火熬茶喝。后來有了電，兒子給他買了電爐子，讓他用電燒茶喝。老大爺用了一次，就不再用了。兒子不解，老大爺支支吾吾，道出了原因。以前用柴火熬茶時，滿屋子煙熏火燎，現(xiàn)在用電爐子燒茶，沒有煙也看不見火苗，這讓老大爺不過癮，總覺得跟沒有喝茶一樣。我想，我的問題跟老大爺?shù)氖且粯拥摹?/p>

說來也奇怪，平時閑置著不怎么看的書，被收拾著放起來后，突然就有了閱讀的欲望，而且心情迫切，仿佛是酒鬼許久沒有沾酒，酒癮發(fā)作一般。于是，塞床下的箱子又拉出來，書桌下的箱子也打開來了……終于找到了心心念念想的那本書，大喜過望，愛不釋手，仿佛失而復(fù)得一般。如此反復(fù)，宿舍里復(fù)又恢復(fù)到“書巢”的模樣?？粗鴿M屋子書籍胡亂擺放的樣子，心里反而竊喜起來。古人不是也有“書似青山常亂疊，燈如紅豆最相思”的感嘆嗎？算了，不管了，“倉庫”就“倉庫”吧。

身在“書巢”，一顆躁動的心仿佛是安穩(wěn)了，晚上睡覺也變得踏實(shí)了，就連一日的三餐似乎也比以前有滋味了。果然是“魚與熊掌不可兼得”，“書巢”大概是整理不成了，想起蘇東坡《於潛僧綠筠軒》一詩中“寧可食無肉，不可居無竹”的句子來，我把它改動了數(shù)字，變作“寧可遭人嫌，不可居無書”，然后找了筆紙認(rèn)認(rèn)真真地抄寫下來，送給自己，恭恭敬敬地置于書桌上——權(quán)當(dāng)自己懶散或者說一種不良嗜好的借口。

□劉貴鋒